机械海鸥

辛い夜を越えてゆけば

【叶喻】by my side

by my side

文/纪禾

*硬要说he还是be的话总归不是he,我也不太想承认它是be,总之对be非常介意的话还请绕路吧

*战争背景,个人妄想,非常私货,我自己也觉得写的不明不白

*通篇叶视角,很微妙的单箭头,可以接受的话请继续







叶修有时候也会想,当年把喻文州从训练营里带出来的人,如果是他自己就好了。

  

第一次见到喻文州,是在联盟的训练营里。

说是训练营,其实没有哪个普通人家的父母愿意把小孩送到这个鬼地方来,里面的几十个小孩都是孤儿,有些是父母殉了职的,有些是从外面捡回来的,叶修不知道喻文州是哪一种,不过哪种都没区别,哪种都逃不过给联盟卖命的命运。

联盟就是他们的一切,联盟让他们活,他们才能活。

如果联盟要他们死,他们就必须死。

 

叶修一眼就从一大群灰头土脸的小孩中间注意到喻文州。因为很瘦,他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小一点,留着三刀剪出来的妹妹头,脸像女孩子一样秀气。他费力地跟在队伍末尾,这种长跑训练简直要了他的命,他被前面的孩子甩出一大截,最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摔过终点线。教官用怜悯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像看一匹老弱无用的牲口,然后颇无奈地摇摇头,在名单上记下一个让叶修都不忍心看的成绩。

小孩瘫在地上休息,瘦弱的身子上罩着大了几个码的衣服,洗得很旧,领口松松垮垮地扯到肩膀上,肥大的袖子卷了三折,从底下露出两条纤细白皙的小臂,和大大小小新新旧旧的瘀伤,有些来自训练,更多的则是来自欺凌。训练营里的欺凌事件是家常便饭,这是真正力量至上的王国,年长的欺负年幼的,强大的欺负弱小的,连叶修也有过耳闻,却从来没有人管过。——那是理所当然的,这些孩子的归宿是九死一生的战场,如果这时候连同龄人的拳脚都熬不过,那么即便将来到战场上去也无异于送死。

对他们来说这个世界早就没什么温柔可言了。

叶修最后看了这个瘫在地上的小孩一眼,他终于喘够了,从地上慢腾腾颤巍巍地爬起来,像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似的,小孩回过头,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对上叶修的目光,对他乖巧地笑一笑。

是个相当漂亮的小孩。叶修心想。眉眼清秀,笑起来像冬日里盖在青松上的新雪,干干净净纯白无垢。

——可惜这样的小孩,在联盟活不久的。

 

他来训练营找几个好苗子带回嘉世去,但很显然,喻文州并不属于这个好苗子的范畴。这里的教官说他太弱了,除了在训练营里没什么用的读书写字成绩优异,其余科目勉强及格,体能训练从来都是倒数,叶修敢保证霸图的军团长韩文清三拳就能把他打死。他像一株和萝卜白菜摆在一起售卖的观赏花卉,空有一具好看的躯壳,既没有营养也不能充饥,除了外表漂亮一无是处。

同情这种感情在这个时代没有意义,连拿去施舍给别人都太过廉价了。

所以即便叶修喜欢这个小孩的脸,干净漂亮,沉稳里有一点倔。

即便他同情这个小孩命途多舛,父母早亡,如今还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受苦。

即便他看见又有几个高个子的小鬼围上去对他推推搡搡。

即便他预定的名额还有个空缺。

他也没有把他带走。

 

 

叶修一度以为这个小孩会像训练营的大部分孩子一样,再过三五年,满十八岁之后,被随便塞到哪支军队里送上战场,死于某场战役,遗体和战友一起火化成一摊不分你我的灰烬,埋葬在南边的墓地,或者撒进北边的海。他的名字也许会被刻在烈士纪念碑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和无数个战友一起成为英雄的陪衬,在裸露的石碑上风吹雨打。

就连叶修自己都记不清那个名字,回忆起来印象模糊得很,大概记得姓氏生僻,第二个字是文,文什么,念起来语气都变得柔软,大概是出生在一个读书人家里。明明是个挺好听又别致的名字,想再仔细想想,却发觉已经忘记了。

那个孩子的名字还远没有被叶修记住价值,叶修也从没期待过与他的重逢,那个孩子只是从叶修眼前浮光掠影地经过,鱼尾划过水面,飞鸟掠过苍空,没留下一点痕迹。

 

转眼再见到他就已经是十年后了。

 

 

对于从前线调回联盟本部这件事,叶修其实并不觉得意外,联盟高层里有人视他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他也是有察觉的。在接到总部下来的暗杀任务指示时他就隐约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没想到那个人竟然为了除掉自己做到这种地步。任务地图被他的副官调了包,标注的撤退路线其实是死路一条,联盟的通讯信号早就被拦截,连他私人备用的一只通讯器的信号也被完全屏蔽,求救信号发到一半就被中断,究竟有没有传达出去,如今的他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叶修中了一枪,血浸透了衣服粘在他右侧的腹部上,带着闷热的痛楚。敌人正在进行地毯式的搜索,被发现也只是时间问题了。大脑命令他不能死在这里,他死了接下来苏沐橙和邱非的日子也一定不好过,但他却再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从指尖传来的感觉越来越冰冷模糊,有什么东西扯着他的意识抽离身体,快速下坠,然后轰然砸在地上。

那一瞬间叶修好像回到了十年前,他面前站着一个十四岁的孩子,白,瘦,四肢纤细,干净漂亮,眼神有点放空。背景是被一层厚厚的阴云盖着的训练场,那个孩子安静地站着,与周遭的狼狈,混乱,暗无天日和你死我活格格不入,对叶修露出一个笑脸。

叶修明明都不记得那个孩子的名字,却无端地记起他笑起来时左边脸颊上一个浅浅的梨涡。

那个时候他大概也是很想活下去的。

叶修突然懂了那个眼神,当时他以为那个孩子只是在发呆,而现在叶修觉得那时他也许是越过了自己,越过了彼时他自身的处境,看到了更远的地方的什么东西,然后从中看见了于他而言正确的生存方式。

而他却把他留在那片训练场上。

——如今换做叶修自己站在同样的位置上了。

 

昏迷前的最后叶修听见一声枪响,视野里一个刚刚发现他的敌人应声倒地,对面建筑上不知什么时候潜进来的狙击手回过头,偏光镜下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正安静地看着他。

枪声暴露了狙击手的位置,他深入的太过了,敌人毫不犹豫地调转方向决定先除掉他,然后几乎是同时,听到狙击手枪声信号的一支突击队趁着敌人的注意力被狙击手吸引的空当,从外围闯进战局救下叶修,风卷残云地扫平了现场。

叶修看见那些人身上雨滴六芒星的袖标,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的时候叶修躺在联盟的医院里,腰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输液,苏沐橙守在他床边,两天没合眼。

见他醒过来,苏沐橙咬着嘴唇把眼泪憋回去,说要不是喻队到的及时,这会儿你大概已经被刘皓他们挫骨扬灰了。

叶修抬手捏了捏苏沐橙忍哭忍得很扭曲的脸,扯出一个比她还难看的笑,胳膊牵动了伤口,疼痛让他有一点活着的实感。

喻文州来过了,在他昏迷的那段时间里,与苏沐橙客套地寒暄了几句就走了,在他床头的花瓶里留下一小束风信子。

失掉了根系的花在狭小的玻璃瓶里拼命地汲取养分,纵使穷途末路也依旧鲜活地挣扎着,明明它从被剪下来的那一刻就不能活了,但也没人能宣告它的死。叶修躺在病床上看着它淡紫色的花瓣一点一点地变得枯黄卷曲,最后彻底死去,他把它枯萎的尸体丢掉,一声不响地出院了。

他辞掉了在嘉世的所有职务,申请回前线带一支新队。去办调职手续的时候在总部大楼的走廊上见到了刚来总部汇报任务的喻文州,他穿一身利落的军装,衬得身材挺拔修长,肩章上的军衔与叶修一样。叶修一直待在前线很少回总部,从来不知道如今联盟的王牌之一的机动队蓝雨的队长就是当年那个被他舍弃在训练营里的孩子,更不知道十年过去,他已经长得与自己一般高了。

“叶神,”喻文州先向叶修伸出手,嘴角上翘弧度精准,“初次见面,我是蓝雨队长喻文州,今后请多指教。”

叶修想反驳他云淡风轻的寒暄,但又不知该说什么,说我十年前见过你?说我一周前见过你?说我们早就见过不止一面?说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的事?喻文州周全得体的笑俨然一个可以套用在任何场合无懈可击的公式,压抑得让叶修喘不过气,他只好僵硬地回握上喻文州的手,说一句艰涩的请多指教。

 

后来他从一些只言片语里了解到了关于喻文州的事。魏琛是蓝雨的前任队长,是他当年把喻文州从训练营里选出来,又因为一次任务指挥失误最后离开了他一手建立的蓝雨。那次任务的指挥权最后由喻文州接手,他用了一种自杀式的战术让蓝雨置之死地而后生。那次漂亮的反转让蓝雨和喻文州名声大噪,喻文州表现出来的判断力和行动力让魏琛感到力不从心,任务结束之后他就辞职离开了蓝雨在联盟做后勤的工作,直到这次叶修为了兴欣邀请他重新出山。

“喻文州这个人,眼里和心里,都是没有自己的。”谈起这件事时魏琛对叶修说,“与其说是无私,倒不如说牺牲。他对于胜的执念和你一样强烈,但他没有你这种强到开挂一样实力,所以他只能选择牺牲一些东西。”

他说起喻文州在蓝雨的第一场射击训练。训练营里是没有枪的,当时包括喻文州在内的几个刚从训练营进蓝雨的小孩都是第一次摸枪,打出来的成绩五花八门,唯有喻文州,打了三枪枪枪都在八环以上,在场所有人的成绩加起来也不及他的一半。

魏琛问他怎么打的,他说射击的时候那张人型的靶子就是他自己,子弹是向着自己身上射过去的。那不是敌人的心脏,那是他自己的心脏。

魏琛说我做不到这些,所以我赢不了他。

 

 

有时候叶修也会想,如果当初他把喻文州从训练营带走就好了。他身边也缺一个文职,或者副官,参谋,情报员,总之可以把喻文州放在自己身边,看他一点点长起来,不要强大得面面俱到,不要成熟得忘记自己天真的部分,可以像小孩子那样对他撒娇,可以有害怕的、讨厌的东西,不要去前线,不要勉强自己,不要牺牲,不要死。

 

他对喻文州抱有一种自以为是的愧疚和后悔,如果说战争是扼杀掉那孩子天性的凶手,那他便是那当中最残忍最麻木不仁的帮凶。叶修一厢情愿地认为喻文州记得那时候的事,一厢情愿地认为喻文州曾经恨过他或许现在也依然恨着,正如他一厢情愿地认为喻文州需要他的举手之劳。其实喻文州早都忘了,不如说他从来都没期待过别人,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人只能靠自己活下去。

 

叶修偶尔会做梦,梦里是初夏草木茂密的山野,他靠在一棵树下休息,阳光穿过枝条的间隙落在他脸上。十四岁的喻文州在他不远的地方,双脚踏在没过脚踝的山溪水里,弯腰在清凉的水里找一种细细的小鱼。他看起来很开心,站起身向叶修挥挥手说着什么。叶修听不清楚,示意他过来,喻文州便向他跑回来了,没有丝毫停顿笔直地与他擦身而过,梦里的画面陡然变换,静谧的山野变成刀光剑影的战场,天地都是暗的,血是那里唯一的颜色。二十四岁的喻文州孤身守着一处狙击视野良好的高地,单膝跪地,没被瞄准镜遮住的瞳孔像被打磨的冰晶,冰冷而澄澈,锐利而迷人。

叶修站在他身后,喊他的名字,声音被铺天盖地的炮火声吞没,无法传到梦里的喻文州耳朵里,而叶修并不在意,固执地又喊了一声。

“文州!”

这个名字他错过了十年才喊出口,十年里他做了很多事,战功赫赫,荣誉等身,被人背叛,重新来过。十年前他意气风发锐意难挡,十年后他大梦初醒孑然一身。十年前他对喻文州伸出手,喻文州可能会离开训练营跟在他身边;十年后他对喻文州伸出手,喻文州叫他一声叶队,对他客套地说我是蓝雨队长喻文州,今后请多指教。

如果十年前的训练营劣等生跟在叶修身边做一个平稳普通的文职,十年后的联盟就会失去一个冷静果决敢于破而后立的王牌指挥官喻文州。叶修明知两者不可得兼,却还是陷在他给自己套上的罪恶感的枷锁里进退两难。

 

说到底他所有的愿望,不过是喻文州能再像十四岁时那样,对他笑一笑罢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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